专访张裕葡萄酿酒股份有限公司总工程师李记明

    在北京中华世纪坛所记载的1892年所发生的4件大事中，张裕公司的创建是其中之一。当年，我国爱国侨领张弼士先生投资300万两白银在烟台创办了张裕酿 酒公司，由此，中国第一个工业化生产葡萄酒的厂家被永远载入了中国葡萄酒史册，“张裕”二字，冠以张姓，取昌裕兴隆之意。114年过去了，百年张裕历久弥新，品牌形象不断得以提升。目前已经成长为中国乃至亚洲最大的葡萄酒生产经营企业。
    很多喜爱葡萄酒的人都知道，地理标志是识别酒类商品的重要标志。烟台葡萄酒是我国地理标志保护产品之一，张裕公司因生产“烟台葡萄酒”名列全国地理标志销售前十名企业，可以算是我国地理标志的领军力量。
    2006年6月19日，《WTO经济导刊》拨通了烟台的电话，就地理标志保护问题采访了张裕葡萄酿酒股份有限公司总工程师李记明博士。李记明1997年即获得葡萄与葡萄酒博士学位，在葡萄与葡萄酒的研究方面有着很深的造诣。

  七分原料：好葡萄是种出来的

    秉承百年来流传至今的“七分原料，三分工艺”的传统，张裕始终深信好葡萄
酒是种出来的。
    在地球上南北纬30度～50度之间的地带，是酿酒葡萄生长的天堂。法国如此，烟台亦如此。烟台市与法国波尔多葡萄产区纬度相同，作为我国优质酿造葡萄酒的主要产区之一，有着东方“波尔多”的美誉。1987年，烟台即被国际葡萄与葡萄酒局(OIV)命名为中国第一个“国际葡萄和葡萄酒城”。
    “张裕出产的葡萄酒，有80％以上的原料都来自于烟台。”在李记明眼里，烟台绝对是块种植葡萄的宝地。据李记明介绍，胶东半岛三面环海，气候温和，日照量 适中。年平均气温在摄氏l 2度左右，年平均降雨量600多毫米，且多在春夏两季。烟台葡萄产区年活动积温3228℃，无霜期长达215天，适合绝大多数酿酒葡萄生长。年日照时数 2600个小时，受海洋影响，近海及山地夏季气温不高，有利于葡萄色泽、风味的发育，而较少的降水量更适合于晚熟、极晚熟酿酒品种的栽培。
　　“ 除了气候，烟台的土壤也特别适宜酿酒葡萄成长”，李记明告诉记者，烟台的土壤主要以棕壤土为主，这种土壤土质细、易于耕作，特别适合葡萄根系生长、充分吸取水分；此外，棕壤土透气性好，土壤矿物质含量丰富，这就保证了葡萄丰富的营养成分。棕壤土种植出来的葡萄糖度高、酸度适宜。目前，烟台拥有葡萄园面积 9967公顷(14．95万亩)，张裕公司拥有其中8万亩优质葡萄基地，其中以“蛇龙珠、赤霞珠”等为代表的，种植面积占90％以上。
　　
　三分工艺：精益求精的后天加工
　　
    有了上好的葡萄原料，并不是万事俱备。影响葡萄酒质量三成的是工艺。
　 　李记明说，张裕是从5个环节把好工艺关的。首先，根据气候、土壤及出产葡萄的质量，张裕先对烟台的葡萄基地进行分级，等葡萄收获了，再对葡萄进行分级。其次，选用适应葡萄原料的酵母菌和乳酸菌进行发酵。第三，对不同的葡萄酒类型，采用不同的发酵温度。第四，采用不同的橡木桶进行储存，海岸葡萄本身具有的 复杂香气，佐以法国橡木桶的精心陈酿，使张裕葡萄酒果香细腻优雅，酒体丰满圆润。最后，在葡萄酒装瓶封盖以后，还要根据不同的质量档次在酒窖中进行存放，等到酒品到了最佳饮用期才能出厂，最终成为芬芳馥郁的杯中物。
　　 由于对原料精益求精的后天加工，以及对新工艺的引进、消化、吸收和技术创新，张裕公司“原酒”的质量，从感官品尝到理化指标分析，均达到了历史最好水平。就连国际葡萄与葡萄酒局局长罗伯特·丁洛特先生也曾评价说：张裕产品完全可以与国际名牌媲美，张裕是属于世界的。
　　 在采访中，李记明坦言，地理标志认证主要取决于原料或产地的特点，产品质量是地理标志的重要保证，也是企业生存与发展的根基。
　　
　品牌VS地理标志保护
　　
　 　1993年，“张裕”品牌即被评为首批“中国驰名商标”，自1996年以来，张裕在中国葡萄酒市场上的占有率始终占据着头把交椅。对于一些衣副产品而 言，得到一个“地理标志保护产品”称号也许是“雪中送炭”，然而对于张裕这样一家知名企业，地理标志保护似乎只是“锦上添花”。
　　在已经拥有“ 中国驰名商标”以后，地理标志保护对于张裕意味着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李记明坦诚而直接地表示，“对企业而言，品牌的意义要大于地理标志保护。”李记明认 为，中国消费者对于地理标志背后的意义还不够了解，却对品牌十分认同。当记者问到如何处理品牌与地理标志产品之间的关系时，他表示说，就中国目前的市场情况来看，如果将二者结合起来，对于产品推广效果会更好。
　　为了给记者讲明品牌与地理标志产品的关系，李记明举了一个引人深思的例子。
　 　李记明告诉记者，被喻为“世界葡萄酒宝库”的法国波尔多地区，不但产量大且生产许多品质优良的红酒。当波尔多葡萄酒走进中国的时候，波尔多酒庄协会 (Union des Grand Cru de Bordeaux)起到了十分重要的宣传推广作用。波尔多酒庄协会是一个民间的非盈利机构，也是波尔多葡萄酒地理标志的权利人，该协会创建于1973年， 目前已有132家重要酒庄会员，协会的主要目的是协助会员开拓市场。经过波尔多酒庄协会的一番努力，目前中国很多消费者已经形成了一个观念，即“波尔多” 等于好葡萄酒。
　　实际上，在波尔多有上万家酒庄，波尔多葡萄酒中颇具王者风范的酒王帕图斯(PETRUS)售价超过万元，而同样出自波尔多的充满年轻气息的名酿嘉士顿(GASTONRENA)100多元就能买到手。”据李记明分析，在中国，葡萄酒的消费群体还不够成熟，只记住了一个波尔多，具体波尔多哪些酒庄出品的葡萄酒最好，消费者就摸不着头脑了。大家不知该如何选择，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贵、有的便宜，这为波尔多经典品牌的推广造成了一定的难 度。显然，这与波尔多著名酒庄对于自身品牌的宣传不力有着直接关系。
　　一位地理标志保护的资深专家分析说，波尔多葡萄酒的“金字招牌”意味着葡萄酒有70分的基本保证，满足了大多数消费者的需要，而更加挑剔、更加“懂行”的消费者会再挑选波尔多产区中的著名品牌，这等于在70分的基础上再加上20分，甚至更多。
　 　同样属于地理标志保护产品的法国干邑(COGNAC)(干邑位于法国西部濒临大西洋的夏朗德省，距离波尔多地区不远)在中国的推广则选择了一种不同于波 尔多葡萄酒的模式。李记明说，干邑在中国的推广，首先着力于品牌，其次才是产区。人头马、轩尼诗、马爹利和拿破仑一起被公认为干邑酒的4大经典品牌，深入 人心，虽然价格不菲，却受到不少人的追捧。
　　
　地理标志为何遭遇冷落?
　　
　　据李记明回忆，张裕在向国家质检总局申 请地理标志保护产品的时候“没费什么劲”，从申报、提供材料、到按照烟台葡萄酒的国家标准进行现场审核、评议，最终顺利通过。李记明介绍说，张裕在整个申 请过程中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申请过程没花多少钱，质检总局是不收费的，也没有给企业带来什么负担。
　“张裕公司是烟台葡萄酒地理标志标准制定的最主要的参与单位，轮到自己申请的时候自然水到渠成。”李记明话语中流露出作为张裕人的自信。
　 　根据国家质检总局2002年第99号公告，根据《原产地域产品保护规定》，张裕生产的烟台葡萄酒经过国家质检总局审核批准而获得原产地域产品保护，并予以注册登记。自2002年9月23日起，张裕烟台葡萄可以按照有关规定在其产品上使用烟台葡萄酒原产地域产品专用标志，获得原产地域产品保护，并依法接受监督。(注：2005年7月15日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发布生效《地理标志产品保护规定》，将《原产地域产品保护规定》和《原产地标记管理规定》的地理标 志管理工作合二为一。)
　　我们知道，地理标志不仅可以表示产品的质量，而且还具备作为市场竞争手段的功能。在获得了珍贵的烟台葡萄酒的地理标志保护以后，张裕是如何加以利用的呢?
　 　李记明的回答让记者有些吃惊。他说，在获得地理标志保护产品以后，张裕的葡萄酒产品上并没有使用这一专用标志。“地理标志并不能为葡萄酒企业的产品增添更多的光环。中国的葡萄酒厂家很少使用已经被授予的地理标志保护，我们这样做主要是觉得消费者对此了解得太少，即使张裕使用了这一专用标志，在销售方面也 未必能见到什么成效。”
　　李记明说，张裕在打造品牌的过程中，已经将地理标志的概念融人进去了。保证原材料的产地及质量(地理标志)就是在维护张裕品牌的名誉，这两者是无法分割的。
　　实际上，张裕的做法非常具有代表性，这种情况在全国都较为普遍。已经获得地理标志产品保护的地区的确存在申报热、使用冷的问题，原因是地方政府、行业协会以及企业对此项工作的认识不足。
　　
　希望政府和协会做好两件事
　　
　　李记明告诉记者，“地理标志保护目前可能还没有完全发挥出人们预想的作用，但是不能否认它的重要性，要想物尽其用，张裕希望政府部门和葡萄酒行业协会做好两件事。”
　　首先，对于烟台葡萄酒地理标志的宣传，更多的还需要依靠政府和协会的力量，政府应该把烟台的葡萄酒企业组织起来，对地理标志产品进行宣传。当消费者对地理标志从了解走向认同，企业才会有积极性。
　　其次，要保护地理标志产品，需要打假治劣、扶优扶强，做好全方位的质量服务。民族葡萄酒业今天的成就是靠创品牌、保质量创出来的，保护驰名商标、打击假冒伪劣是葡萄酒企业发展的关键。
　　在烟台，有近百家小型葡萄酒企业在利润极低的状况下惨淡经营着。据媒体披露，其中不少葡萄酒企业根本不具备生产能力，往往是购进一些葡萄汁，然后稍加勾兑就装瓶出售。市场上假冒伪劣的品牌酒让人防不胜防，劣质葡萄酒对大企业品牌的影响是相当恶劣的。
　 　其实，任何产品的利益点都需要行业领导者的带动和推广，从而扩大其在整个市场的影响力和权威性。李记明告诉记者，目前烟台葡萄酒还没有成立专门的葡萄酒行业协会，只有一个烟台食品协会。烟台市质量检验检疫局成立了原产地保护产品办公室，受国家质检总局的委托，管理着烟台葡萄酒地理标志产品。
　　李记明还说，企业再大也不能覆盖整个地理标志保护产区。如果政府和协会能够牵头进行宣传推广，企业才会有积极性，作为企业也会十分愿意配合。